海钓的诗意:一篇散文

发表时间: 2019-12-11 17:57



日头极烈,初冬的海面,如撒了大把碎银子。远处,海的另一边,水墨似的山,层层叠叠,绵延不绝,与几艘大小不一、似动非动的航船一同入画,虚虚实实,似梦如幻。海天的澄净,冬风的清冽,树花的灿烂,冬的模样变得可人。

两个海钓者迈着疾步,如同一阵摩挲绿树的风,从我身旁穿过,他们身上背着渔具,一眼就能认出。距离他们相对较远的海域,早有一批海钓者,在他们抵达之前,已在海岸的合适位置恭候多时——那些愿意上钩的鱼儿。显然,他们来晚了。

这是我第一次注意到这些海钓者,在游人不多的海域,他们成了海的一部分,如同海边的树、礁石,或是海风与渔船。看他们甚至比看海更有意思。无疑,他们对这一带再熟悉不过,俨然是优秀的向导。



两个海钓者跳进了不起眼的小树林,其中一个早已不见踪影,另一个正在小心地避开可能刮破衣服的树枝与铁丝。他在许多双包含惊奇与疑虑的眼睛地注视下,从容地穿过树林。他们给看海人带来了惊喜,成了看海人挑战生活既定规则的向导,这是一条新鲜的少有人知的近路,穿过去,海就在这条近路的尽头,尽管,所面临的兴许是衣服或裤子遭到尖利树枝的破坏。

在我小心翼翼迎着一条无人的落叶小径抵达海边时,这两个海钓者早已与所有的海钓者混在一处了,他们几乎都身穿深色外套与牛仔裤,头戴鸭舌帽或牛仔帽,整张脸被包头巾裹住,只留两只眼睛。相似穿着,极难辨认。

海风的呼声被海浪的啸声压下去了,我深吸一口海的气息,未嗅到一丝海腥味,更多的则是日光的味道,舒适、惬意且满足。海岸上,鲜有海钓者规规矩矩、老老实实地站在看海人眼中的安全地带进行海钓,他们所处的位置,常常令我匪夷所思。



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看似孤独的海钓者。在两块相隔至少一米远的礁石之间,海浪比别处的更肆无忌惮些,甚至不愿放过每一个礁石缝。一名黑衣黑帽黑裤的海钓者,在与海最近的那块礁石上,像一朵蘑菇似的生长。要抵达他的位置,光靠跳跃,显然难度很大,必须脱掉鞋子,探海而过。瞧瞧那发疯似的海浪,凶神恶煞,在他将双脚伸进急涌的海水中时,需要极大的定力才能顶住这一波又一波进攻的海浪。他成了这片肉眼可见的海中最不可思议的存在。没有第二个人到他的位置,他占有了这片海域里最难抵达的一块礁石。日头将他面前的海,照得泛了银光,他坐在礁石上,一动不动。他的身旁我并未见到其他渔具,莫非只是个享受海钓的逍遥人?事实上,在我后来所看到的其他海钓者中,几乎都未见过他们钓来的鱼。

另一块礁石上的两个海钓者,像是直接站在海面上的。他们要抵达那块礁石,需翻过靠海围栏。身穿黑绿条纹衫的海钓者正背朝大海,蹲在礁石调整钓竿,他的双脚,只有一半踩在礁石上,另一半悬空。身后是海浪猛烈拍打礁石后激荡起的一层层白沫,他若一脚没站稳……定是水性极好,才敢如此,我看得胆战心惊。他的同伴,头戴蓝帽,正耐心地抛竿,享受日光浴及鱼儿的上钩。



靠海围栏只存在于一部分海域,到了围栏尽头,看海人受不了长时间的日光曝晒,怏怏而回。而海钓者,却自有他们的路。翻过围栏,在一处极陡峭的岩壁旁,三四个海钓者,在各自的礁石上,或坐或站。陆陆续续有其他的海钓者,离开原来平坦的礁石,朝他们那去。他们一手抓着钓鱼竿,一手提钓鱼箱,或贴着陡峭的岩壁攀登,或踩脚凹凸不平的礁石。他们面色平静,波澜不惊。在一波海浪退去,另一波海浪即将袭来的时刻,抓准时机,迅速抬脚,从低处的礁石跳到高处,鞋子竟一点没打湿。

围栏就这样又一次为看海人与海钓者划清了界限。自然也有胆大的看海人,为了体验“无限风光在险峰”,仿照先前海钓者的样子,贴着陡峭岩壁攀登。他们身手竟也不赖,到了海浪阻隔地带,停下估算时间,吸引了海钓者的目光。他们同看海人说了几句,看海人扯扯裤脚,纵身一跃,躲过海浪,顺利与他们汇合,莫非是个潜在的海钓者?



在我离礁石上的海钓者越来越远的时候,海岸边密密的树林,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。正有一名海钓者借助繁密枝丫的掩护,顺利从我的视线逃离,他蹿过的地方,竟又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径,这些海钓者丰富的向导经验,令我好奇的同时,不禁也有些敬佩。

林子本没有路,走的海钓者多了,也就成了路。

林里树木丛生,荆棘疯长,但那条小径,却不算难走,一直往上爬,到了豁然开朗处,能见到一片墓园。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,这片墓园真是赏海的绝佳位置。

双脚踏进墓园,远处的海浪声虽此起彼伏,但墓园里仍静得风吹落叶都似大动静般。就在下台阶的一瞬,瞥见墓碑上有张美丽的脸,心里一惊。若活到现在该叫奶奶了,而墓碑上刻着的一生却只有17岁,怪不得照片上的姑娘是一个扎着麻花辫,笑成一朵花的模样。一片惋惜地再踏入另一条台阶时,仍看到了一个好看的女子,典型的民国时上海摩登女郎的造型。瓜子脸,甜美的微微一笑,温婉娴静,知性优雅。

红颜薄命,墓园不可久待,尽管此处能看到海的全貌,但一股悲戚之情早已将我怀绕,极不舒适。一大家子同我们似的,穿过墓园,朝海而去。身后的墓园,仍静静地,静静地,看海闹腾。



越往深处,看海人越少,海钓者却多了起来。在难得无人的沙滩,拖家带口享受海钓的家庭三三两两。他们带来了帐篷、吃食,甚至不乏直接在海边烧烤的。他们一面享受海钓的快乐,一面品味家庭的幸福。

一位父亲,收获颇丰,在一块礁石的凹处,他将钓来的海鱼暂时养在这里,海鱼个头并不大,在脱离了大海母亲的怀抱后,一蹶不振,竟呆呆得如同已经死去了一般。作为这位父亲的儿子,对海钓的兴趣似乎与生俱来,但父亲认为孩子还小,无法利索地操纵钓竿,还是与鱼儿玩玩更妥帖。他为孩子造了个小型池塘,里头的小海鱼,自在地游着。孩子蹲在日光下,双眼紧盯海鱼,时不时将小手伸进去,小海鱼吓得赶紧逃窜,却怎么也逃不出如影随形的小手。孩子笑了,父亲笑了,我也笑了。

海浪一遍又一遍拍打礁石,海钓者将钓竿一次又一次抛进蓝色的海水中,接受海浪地拍打。此刻,他们不谈鱼的收获,只享受与海的深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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